众所周知,近几十年来古琴演奏的最大变化,就是钢弦在很大程度上代替了丝弦。钢弦和丝弦的差别正如成公亮老师在《漫话五十年来的琴弦》一文中所说:“无论散音、按音、泛音,传统丝弦出音开始之‘音头’有一种冲击的瞬间,‘音头’出现之后很快地变为稍弱的音量;而钢弦的‘音头’相对比较‘钝’,延续的时值相对 较长,因之,钢弦音量虽大,却没有传统丝弦那种饱满的音质和力度,缺乏传统丝弦弹奏的那种‘颗粒感’,那种‘骨力’,琴音呈现一种‘疲沓’的状态。”然而在我看来,虽然钢弦缺少丝弦一般的“骨力”,但是钢弦也在音质变化细腻方面拥有自己的优势(举例而言,对于丝弦琴而言,右手在一徽左右触弦和在四五徽左右 触弦虽然有差别,但是差别并不是很大;而在钢弦上采用同样的弹法的话,可能音色的差别就会相当突出,由此,演奏者的音色选择范围也会来得宽广得多);毋宁说,两种弦的不同,造成了近几十年来古琴演奏和审美的革命性的变化。
如果将管平湖先生作为丝弦时代的代表的话,我们会发现,右手指力的硬朗刚健是一个相当重要的审美标准,而看管先生弹琴的组照,我们也可以很容易从其用指的形态中推知其发力的状态:管先生的右手悬得比较高,下指始终保持中锋,并较为靠近岳山的位置,由此出来的音就呈饱满的颗粒状。这一运指方法和丝弦本身的特质 是吻合的。但是,倘若完全以管先生的指法来弹钢弦,却很可能会让人觉得刚硬过度,缺乏足够的欣赏所需的美感。另一方面,当代一些琴家在对钢弦的逐渐熟悉中也开创出了各种新的变化——右手的轻重刚柔,左手的快慢粗细等——这些音色变化的幅度之大,恐怕是丝弦上也很难表现出来的。比如说成公亮老师的《沉思的旋 律》,既有钢弦的录音,也有丝弦的录音,但是相比之下,个人感觉前者似乎更好一些,各种细腻的地方表现得更为充分。这种细腻的表现,是既发挥了钢弦的优点,又符合成老师的个人风格的。
如果我们现在要用钢弦弹琴,那么尤其要在音色的把握上多下功夫,而刚柔变化就是音色变化中很重要的一个部分。
首先的问题是,如果说弹钢弦琴时右手的最佳触弦点大致是一徽和岳山之间靠近一徽三分之一处的话,那么当身体正对五徽而全身处于放松状态下的时候,右手手指靠在琴弦上会自然而然呈现出略带倾斜的状态,而无法保持传统琴论所要求的“中锋用指”——这与在弹丝弦琴时手指须靠近岳山,从而就自然形成中锋用指的状态有 所不同。由此,在用钢弦弹琴时,为了避免音色的过分刚硬,也难免在很大程度上失去了刚健的趣味,再加上琴弦本身的特性,所以很多以刚健质朴见长的传统曲目如《高山》等,也就在如今少有人弹;而与此相对,接受侧锋用指的广陵派,便因为其本身刚柔相济变化丰富的审美追求能够在钢弦上得以充分实现而大行其道了。
其次,所谓的刚柔变化,与触弦位置不同而造成的弦的不同振动方式有很大关系。音色最为柔润的触弦点是在有效弦长的中点。但是在这个地方触弦,同时也是有效弦长中最不受力的所在。再加上侧锋触弦又增加了指尖与琴弦的接触面积,所以出来的音很容易带有杂音而显得不够干净。所以要练好这样的音,就必须做到在放松的 情况下使用速度很快的爆发力,同时触弦的力度也要恰当控制。当然,在有效弦长的一半处触弦只是一种极端的情况,在现实的演奏中很少会要求这样触弦,出来的音也很可能与全曲不够协调;但是如果能够在恰当的地方略加使用,或是在刚柔变化的范围内有意识地根据触弦点的不同而调节触弦的手法,则能够使得全曲的音色变化细腻丰富。
因为要经常使用侧锋触弦,所以指甲的修剪也要略加讲究,使指甲前端的弧形朝经常与弦相触的一侧稍偏,同时应保证指甲不要太长,使得“抹”“勾”之类的指法能够做到甲肉参半地触弦。当然,最终的原则还是要出来好听的音色。(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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