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琴指法:论左手取音的吟猱,“声”与“韵”的此消彼长

我们经常会说,琴曲从早期的“声多韵少”演变而成晚期的“声少韵多”,其中很重要的变化就是左右手指法的繁简消长:左手指法从简到繁,而右手指法则从繁到简。右手指法在前面的几篇小论中论之已详,以下两篇就主要谈谈左手的指法。

谈到左手指法的繁复,或许就不能不首先涉及吟猱。我们可以发现,在清代的琴谱内,对吟猱的解释变得越来越复杂,加起来竟有几十种之多,而且各家的解释不一,甚至往往会有很大的出入。那么对于初学者而言,究竟应该如何学习吟猱呢?

就我个人的学琴经历而言,练好吟猱也是经过一个很长的过程的。我初学吴门,吴门的吟猱幅度都非常小,尤其是“吟”:按照吴先生的理念,左手在走音的过程中要保持放松,而到音位的时候则取紧,由此在松紧结合的过程中完成全曲的演奏。问题是,既然是在音位上左手是取紧的,那么“吟”在很大程度上其实就是手指借助走手音的惯性,滑到音位后在音位上突然停止,从而产生的自然的细微抖动,这样就对琴音产生微妙的修饰作用。但是当我习惯这样的弹法之后,我却发现这并非是各家各派吟猱手法的通则。

还非常清晰地记得2001年到常熟去旁听第四届全国古琴打谱会的情景。那时我古琴才学了一年左右,吴门的《平沙落雁》才学到一半,但是既然遇到那么多全国著名的琴家,那如果不抓紧机会请教实在是太可惜了,于是就误打误撞地找到了李祥霆老师的房间。李老师很热情,而且为人非常坦率,我一边弹他一边说这里不对那里不对。虽然有些手法、节奏之类的只是流派的不同,而且现在听得多了,也并不很喜欢李老师的风格,但是直到现在我还是很感动。因为在琴界认识的人多了,我就发现,实打实愿意给你讲技法的老师真不多。所以无论听到哪位老师讲解指法,我的原则就是听下来再说,不反驳,回去自己慢慢吸收。

当时李老师对“吟”的示范确实使我大吃了一惊,一直记到现在:我第一次近距离地观察到,在“吟”的时候,手指是可以在琴弦上滑动的,是可以有意识地通过在音位左右移动手指来明显改变有效弦长,而实现装饰音的效果的。而且后来听其他名家弹琴,很多人的指下也同样会表现出较大幅度的吟猱,这显然也是在用指时有意识地移动手指改变有效弦长的结果。这时我才第一次意识到,古琴在指法上确实存在着流派的分别。

但是,当我自己在琴上尝试这样的吟猱时,我却遇到了很大的困难。前面已经说过,吴门的指法强调松紧结合,而当手指在音位上取紧之后再左右滑动的话,就很容易因为肌肉的紧张而显得很不自然,这个问题该如何解决呢?如果我一直只弹吴门的曲子,这当然没有问题,但是我总不愿在学琴之初就让自己困在一种特定的风格之内。吴兆基先生年轻的时候不也曾主动地向川派的吴浸阳先生求学么?

直到后来跟林友仁老师学琴,接触到吟猱变化极大的广陵派琴风时,我才终于想明白了这个问题:其实无论是吟猱还是其他走手音的变化,都不是手指本身的单独运动,而是在手腕放松的情况下,由手臂带动手腕和手指所形成的综合运动。这样一来,走手音和吟猱其实就很类似于来回甩鞭子的动作,无论幅度大小,出来的变化音都显得自然饱满。而在熟悉变化丰富的广陵派的吟猱之后,再回归到吴门的吟猱(或者学习其他流派的吟猱)时就会发现,所谓的松紧都只是一个相对的称呼:松是放松,紧也是放松,只是放松的程度有所不同而已,即使是在达到因为时取“紧”,也只是一种力度的收缩,而不是各处肌肉的紧张。明白了这一层区别,或许才能真正弹出吴门的韵味。

也同样是领悟到这一层我才明白,琴谱上的各种吟猱完全不必硬记,其中的差别说到底,也只是在表现曲情时的细微不同而已。不仅不必局限,在熟悉乐曲之后甚至可以自出新意,自己调节各种装饰音的幅度大小。毕竟最终要听的是音乐,指法只是手段而永远不是目的。(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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