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潮来临的那个早晨,窗外飘起雪花,漫天的银色小精灵好似缤纷的音符,随我心中响起的《捣衣》而飞舞,阴郁的冬日瞬间明亮起来。
“捣衣”在古诗词中多是离别和思念的主题,充满灰暗的调子,如北魏有诗云:“长安城中秋夜长,佳人锦石捣流黄。香杵纹砧知近远,传声递响何凄凉。”李白《子夜吴歌》曰:“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秋风吹不尽,总是玉关情”。寒冬将至,月白风清,妇女们借着月光捣制布帛,准备为边关的亲人缝制衣衫。月亮还是那个月亮,但此刻没有浪漫可言;良宵还是那个良宵,却不见花前月下的卿卿我我,捣衣人心中只有对远方亲人的牵挂,盼望他们穿上冬衣、早日得胜回家。
而琴曲《捣衣》却是不同,它一反忧伤和凄楚的格调,始终洋溢着乐观的情绪,给人以昂扬向上的感染力。它流畅优美的旋律、密集紧凑的节奏、韵味十足的吟猱,让人如见捣衣人灵巧的手指、敏捷的动作;如闻月下此起彼伏、遥相应合的砧声。如果说劳动是辛苦的,《捣衣》让人在劳苦中品尝甘甜;如果说离别是伤痛的,《捣衣》让人充满希望地眺望重逢的欢乐。而弹奏此曲,也和捣衣这种劳动本身一样,需要灵活有力的双手、丰富娴熟的技巧,更需要专注忘我的精神,和一气呵成的自信。
曾经见过庄重老者弹《捣衣》,雄健指力不输壮年,华发与皱纹里平添青春朝气;也见过柔美女生弹《捣衣》,豪迈气度不让须眉,明眸和纤指中尽显飒爽英姿。
月夜捣衣者,定非弱柳扶风,亦非无病呻吟,她们也许是情深义重的闺阁千金,也许是粗茶淡饭的布衣荆钗,也许是独担重任的坚强妻子,也许是爱儿心切的慈祥母亲。生活的无奈和艰辛,容不得哀怨叹息,更需要争分夺秒的操持劳作,一件厚实绵软的御寒冬衣,便胜却无数情话与诗篇。想起《干校六记》中杨绛先生给即将下乡的钱先生准备行装,细致又认真,为免不懂针线的钱先生在乡下犯难,她想了好多办法,还在他常穿的裤子的臀部,用缝纫机匝上一圈又一圈,像缀了圆垫子,既保暖又耐磨,杨先生的贤惠与聪明可见一斑。
《捣衣》一曲,用来自生活的朴素深情,用来自劳动的本真欢乐,温暖我们。
这件寒衣,你,收到了吗? (作者:张艳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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